2014年3月27日 星期四

我不懂

一週前.捷運上.擠了點.

Nini突然高聲問,”拔拔你過生日喔?你幾歲?”

“44!” 我神色自若,表情坦然.

Nana突然轉頭,”把拔,你去年也是說44!”音量完全不留餘地

………

嬌妻興致大起,搶著解圍去年是算虛歲.今年開始算實歲口氣中盡是藏不住的笑意

沒事跟六歲小娃講甚麼術語!我的直覺不會錯,嬌妻絕對不懷好意!畢竟,看我當眾出糗,從來都是她生活中的主要樂趣.

果然,兩稚女齊口同聲追問為什麼要開始算虛歲?我不懂!”

嬌妻樂得再補一槍這叫中年危機


早知道不坐捷運!











淡出一片藍色的天和水











暮靄沉沉楚天闊






長堤向晚





2014年3月26日 星期三

母雞



放心,這次你沒看錯!真的是隻母雞

這隻母雞的名字叫Michael.

放心你真的沒看錯,Michael,不是Michelle.

牠和她老公2009的六月來到小芬台中家的院子.來的第二天,流行天王Michael Jackson的死訊驚動世界,當時小芬爸爸的看護雅蒂年輕時在馬來西亞可是個會追到飛機場,對著入境大廳任何一個戴口罩穿白襯衫的瘦子尖叫的high,偶像的噩耗讓她一時悲傷難以自抑,只看她整個下午對著花園發呆,大家也不知如何安慰.怎料當天晚上,這兩隻雞就個有了新的名字.一隻就叫做Michael.另一隻就叫做Jackson.全家傻眼!但看著她叫著兩隻雞時那幽幽淡淡的眼神,一時也不好翻案.

說真的我對著母雞試著叫了幾次,但實在叫不出口,再怎麼說我都是聽他的歌長大的….實在….

那時才五歲的娜娜當然是全家最沒障礙的.每早起床就把天王們呼來喚去,滿園子追著兩隻雞叫”Michael, Jackson, 吃飯囉!” 娜娜還會跟我說怎麼區分,”把拔,比較漂亮的那隻其實是公雞Jackson.另外一隻是母的才是Michael.”

約莫三個禮拜後.天王的死因有了新的傳聞,於是天王的名字又佔了當天電視新聞的主畫面!當晚我教完台中的課回小芬台中家,娜娜的眼睛迸出神采.像發現的新大陸一樣興奮地衝到門口來說,”爸爸,爸爸,今天電視上有一個外國人.不確定是男是女,可是名字剛剛好跟我們那兩隻雞一模一樣ㄟ!真的,而且就是兩隻併起來連著念.Michael Jackson!



僅向一代天王致最高歉意….




ps: 2014年3月21日,我在臉書po一篇文章,題為"母難",不料許多朋友第一眼的直覺是母雞,四天後我索性在臉書上寫了這篇

2014年3月20日 星期四

母難


兩個小孩在房間裡。隔著門,客廳肅殺的氣氛還是透了過來。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哪睡得著!

啜泣聲然後是腳步聲,很快地,遠邊的門關上了,但不是甩門的聲音

「出來!你要是不出來,就不是我的媳婦!」

小孩的台語其實很差,可是偏偏又沒有差到聽不懂這句話。小孩子心裡有一股說不清楚的氣和恐懼。恐懼大人之間的氣氛,氣媽媽被欺負了。氣自己小。氣媽媽在哭卻沒有人保護媽媽。這麼小的年紀,根本沒能想像,遑論理解。爸爸是個凡事依順阿嬷的孝順兒子,在牆的另一頭,他憋著不吭聲,恐怕也正百般為難

門外大人之間煞時無言無聲,門內,兩個小孩屏著氣,兩端的空氣一樣凝得化不開。

「出來!再不出來,就不是我的媳婦!」牆外又一句。

門開了,腳步聲由遠而近,啜泣聲夾雜在一連串太快的台語,以及孩子的年紀不可能懂得的人情世事。小孩在棉被裡掐著聲音急問哥哥,哥哥不肯講,悶在棉被裡閉著眼睛裝睡。小孩氣又急,哪能理解哥哥的心裡也可能和他的內心一樣正在哭,也同媽媽一樣。

我,就是那個小孩。

長大之後,不論我怎麼問媽媽,媽媽都不肯講當年的事,總說忘了。其實,那樣的受辱場面怎會只有一次!是哪一次?又該從何說起?我原先猜和外公病危卻無法探視和奔喪有關,因為那是我媽媽這輩子口中唯一約略提過的心底委屈但時間點拼湊起來還是不對!

阿嬤晚年患老人癡呆,神智忽清忽迷。有一次,爸爸開車載她回老家。當天晚上回台北,一進家門,阿嬤第一句話就問:「剛才載我的那個人是誰…..?」阿嬤的記憶時好時壞,但媽媽一直無怨無悔地照顧著她。認得亦或是不認得,都是一般地用心。好幾次看著媽媽親手擦拭著阿嬷身上的屎尿,阿嬤的眼神濛濛的,沒說話…….一個近七十歲的婦人悉心照顧著九十多歲的老人,靜靜地,一切都靜靜地。我不禁想起三十多年前在房間門外那一陣令我揪心發抖的無言無聲,三十年多後,一樣的無言無聲,卻是這般寧靜祥和的一個畫面。我好奇著阿嬤的心裡怎麼想,到底阿嬤知不知道眼前這個一直不離不棄沒有怨懟地服伺著她的老婦人,就是她當年的媳婦。我不知道公道怎麼算。我很想問,卻不曉得可以問誰

阿嬤最後幾個月的某一天,坐臥在床,突然眼神整個恢復,握著我的手,眼睛看著娜娜,說:「阿嬤跟你說,你要感謝你媽媽。當年她生完你哥哥之後,又流產了一個。她跟我說很累了,不想生了。我跟她說不可以,一定要再生一個男生,不然我就叫你爸再娶一個老婆。當時還好她聽話,才有你!你要謝謝你媽媽,我也很感謝她。」

阿嬤當然不記得,這些話她前一個禮拜才講過。還有,前前一個禮拜。

我心裡一直很好奇,阿嬤所說的謝謝媽媽,是僅僅只為了生下我這件事,還是她意識裡終於清楚看到我媽媽這一生對盧家付出,對她的照顧?當然,我終究沒有直接問。

我阿嬤絕對不是壞人。她是我這輩子最溺愛我的人。從她的角度因而讓我母親受的委屈,只能說,或許,她以她的思維、立場和視野,去捍衛一個家族和她認同的傳統。而阿嬤她自己,也是個一生全部奉獻給家庭的女人她為她的家庭所受的苦,又何嘗少過


打小我就被教育生日是母難日,那天到了要記得感念。但坦白說,我自己從來就不喜歡慶生,感受也就總是淡淡的。今年,我45歲。兩個小孩的爸,終於開始真正懂得,任何一個母親將任何一個小孩拉拔大的漫長歲月裡心理上受到的磨與難,牽腸掛肚,委屈隱忍,絕不是懷胎十月或僅僅分娩那一日一刻的肉體疼痛所能比擬的。說母難日,實在太簡化了!這道理,我體悟得有點遲,但總算沒有太遲。



Ps..大家看完難免好奇跟大家報告一下,我父母兩人都健健康康,父親很疼愛母親,目前,兩人一起四處做義工,行程滿檔。




2014年3月10日 星期一

莽男行車日記

      

我爸爸個性急,年輕時開車超速是常態,超車是慣性.他有個很不合邏輯但奉行不悖的開車哲學----我開車時前面不能有車!------難怪我媽媽很早就練就了在任何交通工具上都能睡著的習慣.而且一上車就閉眼.

那麼恐怖的畫面,除了閉上眼睛,我別無選擇! 我媽淡淡地說

長大後,換我開,嚴父在右座,壓力無限大.有次在高速公路上,心想反正爸爸睡著了,何況前方無車,偷懶速度降到142,.不料他雙眼閉著,竟仍冷冷冒出一句,”你現在是在等誰?”

言教加身教,第二代的我自然是變本加厲.必須承認,有好一段年輕歲月,我開車時前面也不太能有車……..所以坦白說,我能活到今天是奇蹟.罰單拿到手軟是天理.

整個北台灣各條高速公路上的測速照相機位置,南下北上公里數我都可以背到小數點.成效依然不彰,我只能告訴自己.我在用罰款深耕台灣這塊土地.

通常,收到罰單後你會警惕,下次行經那個地點會特別注意.但壞就壞在罰單往往寄發得晚,有時大量往返經過同一新增測速照相機的地點.等到罰單寄到,已經不曉得幾張了.

其中最難忘的一次發生在1995,水源快速道路過華江橋往南,同個地點,我在一週之內拿到三張罰單.氣急敗壞,指天罵地.又偏偏卻怎樣都想不起來那個地點有測速照相機,一位過來人才提醒說,有啦,在天橋上.常有個警察,姿勢還像電影裡的狙擊手一樣.

有沒有搞錯?躲在天橋?到底是警察還是賊啊?難怪台語叫警賊”!我憤恨難消.指天罵地地咒唸著,有本事直接當場攔啊?!人根本沒來,要不就憑一根竿子,要不然就是躲著怕被看見在偷拍!!

我開始深深懷念起在美國那2年連一張罰單都沒有的日子,憑得就是一個規定---他們的警察開罰單,得親手把罰單交到駕駛手上,而要如此,則得先攔下駕駛----Man的一個制度啊.

兩個月後的一日,我又高速行駛在水源快速道路上.盛夏正午,我的車像個行動烤箱,冷氣形同虛設.灼熱的高溫讓我這莽男更加心浮氣燥.突然,老遠看到了那個天橋,突然猛想起三聯單事件,當下極盡目力,果然看到橋上有一黑點,姿勢鬼祟如賊.

新仇舊恨湧上,我猛踩煞車.接著很刻意很挑釁地以非常突兀的龜速前進,我雙眼惡狠狠地盯著那台相機,我在等,等一個角度!一個自己的視線透過他的鏡頭,剛好眼睛會正對到那個警賊的眼睛的角度!

到了!我騰出右手,透過擋風玻璃,給他一個俐落中指”!

鏡頭移開了,而我也準備好了隔著擋風玻璃來個遠距對罵!我身上每個毛細孔都大開,冒著蒸氣,恨不得當場來個衝突,就等對方一個回應!

只是萬萬想不到的是,鏡頭後面露出來的,竟然是一張古意的臉,和一整個古意憨直的笑.皮膚曬得黝黑,但全然不見怒氣和惡意.彷彿在說,”賣安捏啦!啊這逗哇ㄟ空缺(工作 )!”

天橋那個點早過了,那個古意的笑容卻一直跟著….

一瞬間我愣住了,然後跟著也笑出來了.只是可惜我轉不了頭,也繞不回去,沒能讓他看見.看見我的氣當場也就消了.看見我尷尬的笑,看見我夾著後悔的謝意,看見我這個人,因為他那個笑容,在往後的年歲裡,脾氣和待人處事上的一些轉變……







2014年3月4日 星期二

女兒的噩夢


一日在社區游泳池,泳畢.我毛巾罩頂,在更衣室外等娜..真不懂女生為什麼換個衣服要這麼久.我站著站著都看完了兩篇莫言的短篇小說了





..終於出來,娜迎頭率先說,”把拔,不好意思讓你等那麼久!”,娜娜一向這麼貼心懂事!連站在旁邊的好鄰居都忍不住讚美,”好乖!真貼心!”

怎料,娜再補一句,”把拔,我們女生比較麻煩,不像你的頭,很方便喔,隨便擦一擦就好了.都不用吹!”

絕對不是我疑心,我確定有撇見那位鄰居嘴角的似笑非笑,隱忍不語.

正不知要回甚麼話,娜又補一槍,”妮妮你看,把拔根本不用吹.毛巾隨便擦一擦就好了!”這句逼得連鄰居都迅速善意飄離,只剩妮妮一雙童稚眼睛,直直盯著我的額頭.若有所思.雙眉深凝….






當天半夜,突然一聲哀嚎,勢如急雨.小芬和我同時驚醒.原來,是小妮作噩夢.小芬急問夢裡情境,”,跟媽媽說,夢到無臉男還是貓頭鷹還是什麼壞人?”

是把拔!!”....

把拔?” 小芬一驚

我夢到我長大以後頭髮跟把拔一樣!”妮妮語帶抽蓄

…………

小芬笑到岔了氣.故意提聲問,”盧把拔,你說怎麼辦?!”

我一面暗咒女兒在哭,老公受辱,你還笑個屁!”一面苦索如何跟妮解釋禿頭的基因逢女性必隱性.哪知小芬興頭已起,又很故意的問,”把拔的頭哪裡不好?”

妮妮又咆哮一句我不要變麻糬頭!”

麻糬頭??  @#$*......

妻狂笑.我無語.鬱悶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