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背影

Nana打小一起,班上就有個很愛講話的小胖哥,老愛惹她.拼命找她講話,害Nana偶爾一起被老罵.回家訴苦時,聽得做老爸的我火大極了.很想衝去學校理論,或者直接找那胖子出來教室外面”談一談”.

升三年級時,換班的機會來了,Nana列了一個許願清單.正面寫著她最希望誰誰誰還能在同一班,背面寫最希望誰誰誰拜託不要再同一班了!!在背面的排行榜上,小胖哥高居第一.

我夫妻倆認真地一起幫忙許願發念,看看力道會不會大一些.開學前夕.小芬根本等不及,前兩週就上網去看新分班的名冊.媽的,這死胖子…..

十次大概有八次,我接到Nana下課後上車的第一句話,就是那個小胖哥今天有沒有惹你.

上星期六是他們校慶,前兩年因為我週末總是有課,所以Nana的學校活動我幾乎不曾參與,這次剛好有空.心裡想,跟小胖哥在教室外好好”談一談”的機會來了.

全家到的時候,三樓最角落的那間小小教室已擠滿了家長,因為下雨,表演改在各班教室內舉行,很熱鬧.Nana興奮地介紹Nini,大家都圍了過來.但我的心思當然在別處,眼光很快就掃到了,不難!最胖的那個.

天啊,那副憨相.還敢來纏我女兒!

我真沒想到的是,那小胖子這時竟敢主動朝著我這方向走來,坦白說,當時我心想,這小子有guts,難得有小朋友看到我臭臉不害怕的.有那麼一刻,我真以為他要來自我介紹.

結果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小聲到我聽不到,我彎下腰要他再講一次,才聽懂.

”我媽媽說她要來可是還沒來”

接下來,整個早上有好長一段一間,我和他,兩個人,就坐在教室外角落的兩張小椅子,一起望著走廊樓梯的轉角處.

越來越多的家長注意到,誰都看得出來這孩子在等.陸陸續續有家長跑出來,試著想哄他進去和大家玩,每個家長的誠懇和溫暖都讓我很感動.但他就是不肯,連眼神都沒移動.

小芬也出來和他講了很多話,連Nini都出來了好幾次.就坐在我的身上陪著一起等.每個家長勸說不成後,都和我眼神交會,點個頭.做家長的,這沒甚麼好不懂的.我就繼續陪他坐著,教室裡仍然熱鬧哄哄.教室外面是12度.陰雨.

正式活動早結束了,那個導師拼命喊還有誰要表演?同學們想了一堆餘興表演把所有家長都繼續凝聚著,好像表演沒結束一樣,大家輪番上陣耍寶,聽說連Nini都上了

其他的班級一個一個解散了,從三樓走廊清楚看的到,人潮是一直往校門的.隔壁那班教室早空了.只有這個班還是鬧哄哄的.幾乎所有家長小孩都沒離開.

近中午.樓梯轉角終於出現了一個媽媽的身影,挺著大肚子,氣喘吁吁往前衝.小芬在她身後一步,高高興興地喊這個這個,來了來了.

你可以想見,看到媽媽牽著胖哥走進教室時,所有家長臉上的喜悅和如釋重負的神情,教室內外的溫差太大了,大家的眼角都含著隨時可以滴下來的水氣.

那小胖哥呢?

沒有嚎啕大哭,沒有任何drama,臉上就一個純純的,憨憨的笑.

真的很憨……..憨到我現在隨時想起來心底都還是想笑.